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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很早的年夜饭

胖公公在厨房里烧提早的年夜饭,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倒在地上等救护车,胖公公太胖了,他老婆和他半傻的儿子都馋不起他,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爸妈接了个电话,在外面一阵乱翻,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后来听说他是太胖了,心脏血管扁了,要做支架,一做还要做三个,“那么吃痛的人竟然在那边喊痛”老妈眼神滞滞的。
胖公公跟我家没有血缘关系,以前嘉定还是村儿的时候,他们住的很近,我想不明白这种关系,想明白似乎也没什么用于是我就不去想。外公死得早,在老妈很小的时候,于是胖公公在她眼里就是个解救她于各种嘲笑欺侮之中的开着拖拉机的帅大叔。她没这么说,但是从她讲了那么多次的故事来说,感觉是这样的。
开拖拉机的帅大叔我不认识,我知道他的时候已经是红光满面的胖公公了,一个家里养了好多鸟,好多乌龟,好多狗狗的胖公公。
今年还是一样,烧了好多好多菜,小小脏脏旧旧的家里摆了两大桌,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自己做了热饮料,前年是黑米汁,今年我说不出,可能有姜,可能有桂花,还有大把大把的砂糖和一些谷物,喝到底部甜的发齁,但是很暖。
原来养着十几只乌龟的阳台被改造成了第二厨房,我们在中间吃着,夫妻俩在往两边跑。老妈怂恿我去阳台看看,去了,里面挂了好多食材,各种各样的厨具,包括饭店里用的那种加热皿。胖公公在那边炒虾仁,看到我,眼神还是那么热切,就像小时候,他非要帮我买我瞟了两眼的机器猫一样,但他张了张嘴,叫了声小名,“你来了啊”就没再说出其他什么。我说“嗯”,然后使劲笑,觉得有点尴尬,“哇好多东西啊”又补了一句。他又说“外面冷,你快进去”于是我就进去了,转身才发现挂着两条大鱼,难怪那么腥那么腥,真的是好大的鱼,像以前他家养的两条大金龙鱼。
回到桌上,不由得一直在想,这样的饭还会有几次,并不是很爱吃,但是想到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一年只有一顿的饭从我的生命中悄悄消失了,有点害怕,惊觉自己在想些很晦气的东西,赶紧止住。这时胖公公终于端上了最后一个菜,也终于在桌边安定了下来,没有动筷子,只是歇着,脸红膛膛的。阿婆说他好久好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这顿晚饭了,自己买回来好多食材,一边做一边吃,研究怎么做才最好吃,“还有好多菜没做呢”他就在一边听着,不说话,笑得眼睛弯弯的,跟我印象中那个带我看鱼看乌龟看狗狗看小鸟的胖公公,无甚区别,只是脸原来就有那么红吗,这样想着。
最后几个菜大家都没怎么动,实在是太多了,老妈很捧场的,每样都吃了不少,大家一边聊着天,哪家孩子大了工作了,哪家离婚了,哪家的谁谁谁突然去世了……我边回复着短信,边听他们讲,偶尔似乎提到了自己,就抬头笑笑。总能对上他笑弯的眼。
一段时间后手机快没电,又听到弟弟闹着要回家了,一抬头发现已然八点,于是老妈拉着我表示要回去了,出门的一瞬间,有好多想说,想说我还记得婆婆以前的出租车里的黄色小鲸鱼香水瓶;记得他家坚韧的红木凳子上,红红绿绿的廉价坐垫,踩上去时,嘎吱嘎吱的声音;记得老是坐在电脑前,玩了几十年蜘蛛纸牌的半傻哥哥;记得阳台上的乌龟懒洋洋的伸长脖子晒太阳;记得厅里那张一直想问问是谁画的,却一直没问的风景画;也从未想过,那个里面塞满了掏不完的糖果和各种小东西的玻璃橱柜原来只是最普通的二十厘米径深;那排我能踩着蹦跶一下午的红木椅子也就只有四五张。
好像都一样,好像却又有点生疏。经过厨房时还突然想起了那个老奶奶,胖公公的妈妈,有一次,站在厨房门边,要喂我吃奶油蛋糕,我不爱吃奶油,于是她半嗔着把奶油吃掉了。她去世了几年?我忘了,我竟然完全不记得她也曾在这里,直到经过这个门槛儿,画面涌入脑海;不知为何,她吃奶油的时候,我的脑子自动存了个档。

“这孩子,跟小时候差不多呀”出门后听到声音,转过去看,他笑的眼睛弯弯的,脸很红很红的。


心情复杂随手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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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inkyy

目测会画段时间的冥政,他俩巨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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